趙鉦是南京乃至江蘇畫壇的名家,他以畫猴著名,但他其實還擅長花鳥畫各種題材。近幾年來,我與他常在省美學會雅聚,揮毫作畫乃是常見的情景,以畫會友,多值學會重要會議之際或春節前的某日。趙鉦先生雖為人謙和,但作畫卻不辭讓,于學會眾家中獨呈風采,別具一格,當然最受同道所激賞的,仍是他所妙筆信寫而出的猴畫。
古代(如宋朝)畫家善畫猿猴的有易元吉,據載,他對自然山林中的猴觀察得十分仔細用心,故能畫出猴千姿百態的形貌和神氣?,F代畫猴的大家不勝枚舉,難以盡述。而在我印象中較深的是南藝的陳大羽。他善于描繪花鳥各種題材,如大公雞、紫藤等,山水畫也有極為出色的作品,猴是他畫得較少的題材,然一出手,便令人眼亮,既能顯出猴的生動特性,又有筆墨的妙趣。作為齊白石的弟子,大羽先生的藝術水平之高是不言而喻的。
而趙鉦先生畫猴同樣令我欽服,素紙之上,幾筆一勾,墨色鋪寫,頓然一只或幾只神猴便躍然眼前。
實際上,在唐宋畫學著作中,猴子之類的動物并不歸為花鳥畫題材,而是歸為走獸題材,與花鳥截然有別,今天根據約定俗成才籠統地歸之于花鳥題材一類。畫家長于某個特定題材,被贊為“一招鮮”。古代畫壇,鶴之于薛稷,孔雀之于崔白,龍之于陳容?,F代畫壇,如馬之于徐悲鴻,蝦和蟹之于齊白石,鷹之于潘天壽,驢和犬之于黃胄,都是很好的例證,但這些畫家顯然不能用“一招鮮”來框定,他們不只是擅長一種題材,像上述題材(鶴、孔雀、龍、馬、鷹、蝦、驢)卻無疑代表了他們在繪畫上的獨到貢獻。
趙鉦先生同樣如此,他善畫猴又不止于此,也是擅長多種題材的杰出的花鳥畫家。但之于猴的形象描繪,乃是他突出的藝術成就。記得十多年前,在省美術館為他的畫展專門開過研討會,其作品受到與會代表的一致贊可。如今他于丹青,仍然孜孜不倦,在前人的基礎之上,精益求精,更上層樓,令人感佩不已。概括起來,趙鉦的猴畫藝術特點,可以從如下幾個方面來看:
一是猴態神氣的描繪。
猴與人類在形貌上比較接近,因而在造型表現上具有很大難度。東晉大畫家顧愷之曾說:“凡畫,人最難,次山水,次狗馬”。其實畫猴又何嘗不是如此呢?但趙鉦卻能輕松駕馭畫猴造型之難,無論是對猴的面孔的刻劃,還是對猴爪的描繪,抑或是對變化多姿的猴之四肢以運動攀援動作的表現,都能做到形似而神氣自顯。
二是從工筆到寫意的拓展。
趙鉦早年畫猴是以工筆見長的,手法精到。如今到了從心不逾矩之年,則主要以寫意手法為主了,揮灑自如而意氣自溢。從中國繪畫史角度看,寫意手法在宋元時期的繪畫中已然漸趨成熟,明清更是得到進一步發展,近現代以寫意見長的大畫家比比皆是,成就卓越,譜寫了新的時代畫卷。如今畫壇,寫意高手不勝枚舉,而趙鉦先生是他們中的出色一員。我曾撰文對繪畫寫意作了一番新的解釋,認為寫意主要不在于手和指的揮墨,而在于主觀的構思以及將這種構思付諸于畫面展示。所以我認為,畫家應從文學作品中汲取藝術營養。比如明代小說《西游記》中以猴為原型的孫悟空形象,大鬧天宮,打敗眾多天兵天將,后又為保唐僧西天取經,不畏山高路遠,降魔驅妖,構成傳誦一時的富有浪漫色彩的小說故事,從而不僅被演為戲曲,拍成影視片,而且也成為連環畫的題材。這很好地說明中國畫中猴的描繪及寫意(構思)手法與文學息息相關,畫家從中可以取得極大的審美啟益。而趙鉦先生的繪畫創作及寫意手法和成就是否也從中有所收獲呢?我想答案是肯定的。
三是美學的涵養。
趙鉦先生雖以繪畫創作為主,但也十分注重美學的研究,對美學會理論活動的參與也很積極,他顯然是想通過美學來涵養自己的繪畫,美學理論固然可以指導包括繪畫在內的藝術創作,但理論終究是藝術創造的經驗總結。美學家朱光潛曾說,不通一藝莫談美。我們反過來也可以說,若論美學應通藝。兩者應該相輔相成,彼此促進。我想趙鉦先生應該深諳此理,所以繪畫創作才這樣出類拔萃,猴形象在他的筆下才這樣吸引人。
趙鉦雖年長于我,但他的繪畫歷程還很長,可開拓的藝術空間還很廣闊,我希望并相信他以后一定會給畫壇帶來更多的審美驚喜?。ǚǎ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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樊波,南京藝術學院教授、博士生導師,澳門城市大學特聘教授、博士生導師,江蘇省美學會會長。
趙鉦,字譽然,號聞軒,江蘇興化人。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、中國工藝美術家協會會員、中國手指畫研究會副會長、中華詩詞學會會員、中國楹聯學會會員、江蘇省詩詞協會理事。著有《趙鉦畫集》《畫境詩情》《詩書畫緣》《百花詞畫集》等,作品曾在溫哥華、北京、南京、連云港、馬鞍山、淮安等地展出,并被博物館等機構收臧。作為“興化五子”(潘高鵬、趙鉦、韓顯紅、馮震、顧光明)之一,雖然在南京工作生活,但對家鄉具有濃厚的感情,長期以來非常關注和支持家鄉的建設。